叙利亚是如何变成人间地狱的

　　在叙利亚阿勒颇al-Myassar，孩子们从受损建筑物的残骸上走过。图片来源：Thomson Reuters

　　2010年，叙利亚的人类发展指数在169个国家中排名第111位，名列南非之后一位。

　　然而，考量一个国家的生活质量，不是仅靠稳定的中低经济收入基线来体现，也不能仅凭和平与稳定的状况来判断。

　　自1970年以来，独裁者哈菲兹·阿萨德（Hafez al-Assad）和“子承父业”的巴沙尔·阿萨德（Bashar al-Assad）统治叙利亚长达40多年，将叙利亚变成了世界上最彻底的极权国家之一。

　　阿萨德家族出身占叙人口少数的阿拉维教派，这一带有神秘主义色彩的教派约占叙利亚人口的12%。1973年，阿拉维派被极具影响力的什叶派领袖穆萨·萨德尔（Musa Sadr）宣布为什叶派穆斯林的一支。

　　阿萨德政权通过暴力手段维持着统治：1982年，哈菲兹·阿萨德下令镇压哈马市的逊尼派伊斯兰叛乱，杀害2万人，史称“哈马事件”；1990年代，叙利亚军事占领黎巴嫩，并涉足这一多语言邻国的政治领域，帮助什叶派激进组织真主党（Hezbollah）成为该国最占统治优势的力量。

　　本世纪初，在美国占领伊拉克时，巴沙尔·阿萨德还援助逊尼派圣战分子与美军战斗。靠着在黎巴嫩和伊拉克搅起的乱局，大马士革当局提升了自己在这一地区的力量，同时掩盖了国内矛盾，让阿萨德政权看起来保持着稳定的统治态势。

　　2012年，在与政府军的冲突中，反对派叙利亚自由军将阿萨德的壁像打得千疮百孔。来源：Manu Brabo/AP

　　在大规模街头抗议导致埃及独裁者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下台五周后，2011年3月18日，叙利亚政府部队在叙南部城市德拉杀害了六名参与和平示威的民众。阿萨德政权长期培育出的高效“稳定”很快被证明是一个骗局。

　　至当年4月底，对抗议者的屠杀频繁发生，而到了夏日，叙利亚便爆发了全面内战。此后，在阿萨德政权、基地组织分支努斯拉阵线（Jabhat al-Nusra）和伊拉克基地组织的夹击下，世俗的反对派派系逐渐式微。伊拉克基地组织还利用叙利亚的安全真空大肆开疆扩土，之后更名为“伊斯兰国”（ISIS）。

　　即便是在2011年末至2012年初的危机时期，也鲜有人会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么糟糕的地步。一些调查显示，四年多后，已有32万人在战争中失去生命，1,100万人背井离乡。带着征服整个区域和世界的野心，极端组织ISIS已经控制了叙利亚东部的大部地区。

　　处理武装冲突的国际准则在这场危机中成了无用的条文。数以万计的难民则逃往那些并不情愿接受他们的欧洲国家。

　　叙利亚烈士纪念日期间，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在一所学校向支持者发表讲话。来源：Thomson Reuters

　　叙利亚危机本不至于变得如此糟糕。这里有三个让叙利亚变成人间地狱的原因。

　　叙利亚反对派政策混乱 阿萨德支持者专注始终

　　游移不定是美国在叙利亚危机政策上的特点。美国起初在2011年8月19日要求阿萨德下台，之后又在2012年初对俄罗斯支持的一项要求叙反对派放下武器的联合国和平倡议表示赞同。而到现在，美国在叙利亚内战后阿萨德角色问题上的政策依旧不明朗。

　　2012年8月，美国总统奥巴马宣称，对化学武器的使用会是一条引发美国军事行动的“红线”。然而，2013年8月，在Ghouta地区一场估计造成1,400人死亡的化学武器攻击事件后，美国并未对阿萨德政权采取任何军事行动。

　　此后，华盛顿一直致力于建立反阿萨德和ISIS的反对派武装力量，然而这一耗资5亿、期许训练5,400名反对派士兵的项目仅为叙利亚前线贡献了微不足道的数十名战士，甚至还出现了叛逃恐怖组织的情况。

　　相比之下，阿萨德的支持者们则没有一丝退让。

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伊朗总统鲁哈尼握手。来源：Kremlin

　　虽然真主党在2012年的古赛尔（Qusayr）战役中牺牲了比2006年对抗以色列还要多的战士，但这个激进的什叶派组织仍旧活跃在叙利亚的许多战事前线。

　　伊朗方面则提供了许多武器和协调，还送来了从阿富汗、巴基斯坦的什叶派地区招募的武装人员。冲突期间，伊朗革命卫队也失去了至少254名士兵，其中包括113名伊朗人。

　　俄罗斯则派出数十架战机支持阿萨德政权，同时自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就一直在外交领域想方设法阻止各类反对阿萨德的举措。

　　过去四年里，美国及其盟友一直在寻找叙利亚内战中可扶植的对象以及提供支援的方法。不过阿萨德支持者的立场却尤为坚定，对于这场战争，他们比对手要有组织有毅力地多。

叙利亚危机地图。来源：Agathocle De Syracuse

　　阿萨德政权无底限的残酷和绝望

　　根据布鲁金斯学会Charles Lister最近的一篇文章，叙利亚内战估计造成11万平民死亡，而阿萨德政权需要为其中的95%负责。发生在Ghouta的化武袭击造成逾千人在四小时内死亡，还有活动人士称，叙利亚的在押人员遭受了系统性的强奸。

　　阿萨德的战机还轰炸过医院和排队领取救济的人群。化名Caesar的前叙利亚军方摄影师向外界透露，自示威起义以来，估计有一万人在叙政府的监狱中遭到拷打和杀害。Caesar提供的相关证据得到了专家的查实。

　　反对派al-Rahman旅士兵和阿萨德政权武装激战后的浓烟。来源：Thomson Reuters

　　阿萨德和他的亲信们已经证明，为了牢牢抓住权力，他们愿意做任何事情。阿萨德政权的阴谋诡计有着扭曲的创造力：在战争早期，当局从监狱中释放了圣战分子，意图借此加速叛乱圣战分子力量的增强，因为这样，阿萨德政权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将自己摆在维护国家稳定的唯一的保卫者位置上。

　　阿萨德政权的行为有时也显得生硬野蛮。在2015年初，有报告指由于政府开始面临严重人手短缺问题，叙利亚政府控制地区的士兵们便强制年轻男子参军。

　　简单来说，叙利亚内战会变得这么糟糕，阿萨德政权“功不可没”。

　　一个没有任何“确定性”的地区

　　在叙利亚危机爆发的2011年年中，利比亚、突尼斯和埃及总统在统治这些国家合计达92年后被快速推翻。这看起来似乎将成为中东这一时期最典型的政治事件。

　　没有任何一个政权是安全的，即便是君主制海湾国家且有着大型美军基地的巴林，也需要叫来沙特国家警卫队帮助镇压一场和平起义。

　　当时，整个中东国家体系看起来是脆弱的，有的甚至已经做好了垮台的准备。独裁统治和世俗主义似乎成了失败的赌注，尤其是伊斯兰政党出现在埃及和突尼斯两国的公开选举后。

2014年6月，反对派在其控制的叙利亚拉卡阅兵。来源：Reuters

　　但事情之后起了变化。ISIS崛起后，美国在中东议题上似乎对能感受到的来自任何一方的命令都表示感激。美国国务卿克里甚至曾表示愿意有限度支持俄罗斯在叙利亚的空袭。

　　伊朗核协议的达成让盟国开始努力适应一个新的地区秩序：伊朗可能会在制裁解除后解放出1,000亿美元的经济来源，同时，包括总统鲁哈尼在内的伊朗领导人在谈及这一协议时都表示，这是中东新现状的基石。

　　截至9月15日的ISIS控制区域图。来源：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War

　　长期紧张关系下，互为对手的国家纷纷武装自己，即便是小国卡塔尔也购买了数十亿美元的爱国者导弹。巴林的一个仓库被查出几吨的违法武器，这似乎是伊朗支持的势力用于尝试推翻这一岛国君主的部分装备。中东地区显得混乱、支离破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军事化。

　　如今的叙利亚形势，既包括逊尼派与什叶派的角力、圣战分子对独裁者的抵抗，还有俄罗斯、伊朗与美国及其盟国的明争暗斗，将中东的长期问题聚合在一起。在一个后阿拉伯之春、后ISIS、后伊朗核协议的世界，叙利亚问题的解决遥遥无期。

　　（翻译：张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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