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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空瓶子:上海85岁自杀夫妻的暮年生活

[摘要]图片来源网络 85岁的朱晨广和老伴儿选择了自杀。孤独,是他们暮年生活面临的问题。老人不喝酒,但收集了几百个空酒瓶,精心布置,在酒瓶间点缀着向日葵等物件。这是他打发时间的方式。事发前约一个月,他们在院门上贴了一张A4纸,感谢左邻右舍的照顾,“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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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岁的朱晨广和老伴儿选择了自杀。孤独,是他们暮年生活面临的问题。老人不喝酒,但收集了几百个空酒瓶,精心布置,在酒瓶间点缀着向日葵等物件。这是他打发时间的方式。事发前约一个月,他们在院门上贴了一张A4纸,感谢左邻右舍的照顾,“马上就要走了。”

  11月15日午后,朱晨广(化名)家的大火,打破了上海金山区卫清西路的平静。

  邻居陈高山赶到时,朱晨广家的院门上了锁,门窗紧闭。凿开时,烟和火喷薄而出,呛得人不能接近。

  在浓烟和烈火中,救火的邻居听到他最后的声音:“烧死了,烧死了。”与他同在房间内的,是老伴儿周发丽(化名)。

  11月19日,警方表示,初步调查认定是自杀。

  人生最后的30多年里,两位老人住在这三间低矮瓦房里。歪扭的铁丝网围起的院子,被路边茂盛墨绿的樟树枝叶遮挡,行人几乎注意不到小院儿的存在。就像他们几乎不被关注的暮年生活。11月18日,失火后的小院子恢复平静。夹杂在商铺和树叶中,很少有人注意到它。

  11月18日,失火后的小院子恢复平静。夹杂在商铺和树叶中,很少有人注意到它。

  老了的伴儿

11月19日中午,朱晨广生前好友徐嘉宝来到老朱的住处,想看他最后一眼。“不进去了,没意思了。”他隔着篱笆站了很久,边说边哭。

  11月19日中午,朱晨广生前好友徐嘉宝来到老朱的住处,想看他最后一眼。“不进去了,没意思了。”他隔着篱笆站了很久,边说边哭。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大火,很少有邻居会注意到这对深居简出的老人。

  邻居们只记得,朱晨广祖籍浙江,30多年前从上海一家国企提前退休。50多岁时,经朋友介绍,他和同岁的周发丽结为夫妻,便一直住在金山区。

  即使居委会也只听说朱晨广有一个女儿,但从未见过;周发丽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就住在不远的另一条街上,不时来探望老人。

  但邻居们称,较之子女,老人与孙辈、重孙辈的关系更为亲密。邻居赵师傅记得,几个月前,朱晨广还给重孙花50块钱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

  一件邻居们不知道的事情是,住到金山区后,朱晨广和以前的老同事、老朋友几乎断了联系。直到最近几年,一位搬到金山的老同事偶遇他,才和其他人逐渐重新建立起联系。

  老朋友徐嘉宝来探望过他五次。“他每次都哭”,徐嘉宝说,朱晨广每月退休工资4000多元,不缺钱,就少个伴儿。

  格外珍惜老伴儿,也是朱晨广留给邻居最深的印象。

  两人一起遛弯,沉默又默契;他们爱打麻将,找不到人玩时,两人就在院子摆张桌子,搓上半天。

  朱晨广在街边吃早餐,每次会打包两个茶叶蛋,四、五个烧卖,或是汤圆、水饺。那是给老伴儿的早餐。

  一次,朱晨广推老伴儿出来理发,街坊开玩笑,“看你老头儿把你喂得白胖。”老太太笑呵呵的,看上去特别知足。

  空酒瓶朱晨广不喝酒,但他收集了几百个各种样式的名酒酒瓶,摆在高低错落的桩子、架子上。

  朱晨广不喝酒,但他收集了几百个各种样式的名酒酒瓶,摆在高低错落的桩子、架子上。

  大概4年前,街坊们发现,原本就深居简出的朱晨广夫妇,更少在街坊面前露面。

  那一年,朱晨广的老伴儿周发丽瘫痪在床。

  “老太太几乎整天躺在屋里,”邻居陈高山说,即使少有几次出现在院子里晒太阳,老头都不让邻居进院子,他作出向外推的手势。“感觉老头儿怕人家嫌弃他老伴儿,身上有味儿。”

  朱晨广不喝酒,但开始收集酒瓶。

  他收集了几百个各种样式的名酒酒瓶,摆在高低错落的桩子、架子上,讲究大小酒瓶的对称,红、白、绿颜色相间搭配,还在酒瓶中插一束塑料花、一只向日葵,或放一盆绿植,或者点缀喜羊羊和小猪等玩偶。

  每个酒瓶都像是朱晨广的伙伴儿,邻居陈高山说,有人出2000元买其中一些酒瓶,朱晨广不卖,“他图的是乐,不是钱。”

  邻居们发现,老人脾气变得也有些怪,“不太爱和人聊天,独来独往。”

  即使关系亲密的孙辈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孙女夏女士说,她经常去探望爷爷奶奶,不知为何爷爷总是锁着院门和屋门,“一天去好几次,能有一次敲开门就不错了。”

  朱晨广经常给好友徐嘉宝打电话,说自己感觉孤独,让他来看看自己。

  《中国人口老龄化发展趋势预测研究报告》中称,到2050年,中国的老龄人口总量将超过4亿人,老龄化水平将超过30%以上。

  孤独,是这些老人面临的现实而难解的问题。上海市虹口区曲阳路街道家庭医生周云庆对媒体说:“入户巡诊过程中,我们发现不少高龄老人吃穿不愁,也无病无恙,但就是觉得孤独无助,老两口整天在一起也没什么话可讲,生活似乎没有了目标和意义。”

  街坊们发现,朱晨广自己做了一个手推车,他推着老伴儿在街上走,或者坐在门前,两人看着屋前马路人来车往,发呆。

  告别11月15日中午11时许,事发前两小时,朱晨广到陈高山家,让他去院子里挑挑有没有能用的碗、盆等,这是老人最后一次走出房间。

  11月15日中午11时许,事发前两小时,朱晨广到陈高山家,让他去院子里挑挑有没有能用的碗、盆等,这是老人最后一次走出房间。

  多位邻居说,出事前大概一个月,朱晨广和周发丽的女儿发生争执,警察和居委会都来调解。

  这次冲突后,街坊们看到,朱晨广的额头左侧受伤,缠了纱布,脸上一块淤青。大家打招呼问怎么回事,他勉强笑笑,“马上好了,马上好了。”

  事发后,老人和子女间各种版本的矛盾在街巷间流传,但被老太太二儿子一家驳斥。“老人脾气是有些怪,但是我们相处很好。”

  邻居们发现,那次与子女发生争执后,老头儿变得怪异。他拿着锅碗瓢盆,逐个敲开左邻右舍的门,“你们收下吧,这些我用不上了。”

  开广告打印店的刘女士说,老头儿来过三趟。第一次拿着大汤碗和几只小碗;第二次拿一个头盔;第三次拿一个铁桶和一个防水漆涂料桶。

  刘女士拗不过去,留下了防水漆涂料桶。

  正是在这段时间,朱晨广给好友徐嘉宝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让他来看看自己。

  徐感觉不妙,猜他又和对方的子女闹矛盾了,可是徐的妻子突发脑梗,走不开。

  他错过了最后一次见到朋友的机会。

  事发的15日上午,朱晨广在院子放了张小桌子,摆上贡品,还放了800块钱。邻居陈高山问他这是做什么,“妻子身体不好,要向上天祈福,”朱晨广回答。

  陈高山是福建人,不懂当地人的习俗。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祭祀死人的。

  15日下午两点钟左右,邻居家上小学的孩子跑回家,告诉父母:朱晨广家冒烟了。

  赶来灭火的邻居陈高山用干粉灭火器往里喷,用完了八罐,厅堂里的火丝毫没有减弱。后来,消防人员从屋里抬出煤气罐,阀门不见的煤气罐滋滋冒火。

  直到这时,陈高山恍然大悟,想起那两封感谢信。

  出事前大约一个月,朱晨广在院门上贴了两张打印的A4纸,一张以老伴儿的口吻写道,感谢老头儿这么多年的照顾。另一张是老头儿感谢左邻右舍的照顾,马上就要走了。

  而绝大多数街坊们,也是从两封感谢信的落款上,知道老两口的名字:朱晨广和周发丽。

  (注:为尊重逝者,两位老人的名字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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