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6-10-26 15:15 我要投稿
魏文锋这两年一直在“撕”,去年女儿开学的时候,他撕下了女儿包书膜号称安全的假面,也撕掉了自己人生的安稳篇章,开始与孩子身边有毒有害的生活用品全面斗争。
每次开学,按照学校要求,女儿总要给自己新到手的教科书贴上包书膜。它们透明、柔软,每天被女儿的小手不断地触碰,看起来毫无攻击性。一开始,这位工作繁忙的老爸也没那么在意。
那时,他还是150多位员工的“魏总”,是一家行业内小有名气的化学品安全和毒理风险评估公司的创始人和总经理。
但是女儿包书膜的那一点点味道,就像一根暗刺一样扎在他心里。2014年秋季学期开学前,这个40岁的杭州男人,决定为了孩子“折腾出些事情”。他试图联系过本地有关部门,反映包书膜可能存在安全隐患。“也许是证据不足,这些投诉都石沉大海了”。
1999年从浙大物理系和商检班毕业后,魏文锋在浙江省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工作了将近十年。他太了解那些企业让产品“合格”的检测模式了:送来的这批产品不合格,那就送到合格为止;你们这家不给我合格报告,那我就换一家。
“很多产品报告都正常,但只要国家一抽检,问题还不是一堆一堆的。”他说。
过去,他也只是尽可能地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帮家人选择商品,有一次老婆用了一款面膜过敏了,他觉得可能有问题。老婆听了就不开心了,反问他,你专业,那你说到底该买啥。
魏文锋怔了几秒,不凭借仪器检测,就连他也不知道哪种产品确定没有问题。但是一次检测动不动就要上万元,“谁会为了几十块的东西花上万元检测啊”。
“以前我觉得不合格也跟我没关系,我去买贵的就行,”魏文锋说,“可是买贵的现在发现也可能出问题。尤其是有了女儿之后,我总是想要保护她。”
2015年春季学期,每学期一次的包书膜活动又要开始。魏文锋越看越觉得这些透明塑料别扭,“怎么又是这些讨厌东西?不包不行吗?”他眉头皱了起来,忍不住骂脏话。
去年4月,他把女儿的这款包书膜拿去送检。结果跟他的直觉吻合,检出了可造成发育障碍的邻苯二甲酸酯和多环芳烃。
他当即去找学校反映情况。女儿的老师也表示无奈,跟他说,“要不给你女儿个特例,她可以不包。”
魏文锋能理解老师的苦衷,但他接受不了这种处理方式。市面上的包书膜大多是PVC材质,欧盟和美国的儿童用品中早就不让使用,我国的玩具标准也对其明确禁用,只是文具标准却没有同步跟上。这些事儿,别的家长不懂,魏文锋可是门儿清。
于是,这位老爸开始了他的“手撕”包书膜之旅——买了多种型号的包书膜自费万元送检,拿着检测结果为“超标”的报告,他向有关部分反映情况,还自己掏腰包拍纪录片。
他写了一篇排版“丑得要死”的文章发在微信的公众号上:开学了,您给孩子买的包书膜有毒吗?不到一天,阅读量就过了10万。网上,魏文锋也被人喊做“魏老爸”。
身边的人都很难把这个愤怒的老爸和“对人宽容”“爱笑”的魏文锋联系在一起,但其实魏文锋小时候“又黑又瘦又丑”,被人欺负时,他就总是铆足劲儿想要突破重围。上大学时检疫局在学校招聘没有计划招聘物理系学生,他就在报名办公室隔着层层人群向老师“喊话”,最终,整个浙大的杭州生源唯一的名额,就被这位“编外”学生拿到了。
2013年,事业和家庭都渐渐稳定下来的魏文锋发了一条朋友圈,“这个年纪开始考虑一些公民的社会责任了”。
为了彻底撕下包书膜的假面,他四处找厂家研究解决方案,吃了很多闭门羹,人家常把他当成来敲诈勒索的。但是他请来拍纪录片的导演,听说了他做的事情,只跟他要了成本价。
一年以来,“魏老爸”已经建立了6个家长微信群,每一个都到500人的上限。在群里,有些家长直呼他为“老爸”,说被他“占了便宜”。
目前,他正在做一个甲醛检测仪漂流的活动,被他称作“一场互联网信任传递实验”。单价12500元的18台检测仪免费提供给排队的300位家长。
有一位家长发了活动海报到自己的朋友圈,结果他的一位朋友在下面评论:这肯定是骗子,寄给你的仪器肯定是坏的,就为了坑你一万块钱押金。
也有家长满是防备心地跑来问魏文锋,如果上一个人寄给我的仪器被他弄坏了怎么办,是不是要我赔。魏文锋都被气笑了,“有什么怎么办的,我们会修的啊。”他们已经把国内能线上买到的这款检测仪都买空了,连押金和协议都不用,免费租给家长。
拿到仪器的家长,有人发现家中甲醛超标,当晚就带孩子去住酒店。“想要降低甲醛很容易,开窗通风就能降下来,但是你不知道它超标时你也不会想着开窗,就容易出问题。”魏文锋为自己能帮这些家长感到特别欣慰。
女儿的同学有时候也会到家里来买老爸检测合格的商品。班上的孩子一看到魏文锋出现,就“老爸老爸”地叫他,妻子抱怨“他现在是要变成国民老爸了啊”。
“魏老爸”把他的项目,也看成了一种教育方式。“希望她能感觉到老爸在做一件很有责任感的事情”。
这份责任特别具体:塑胶跑道、锅、大米、台灯、杯子、户外净水器、水壶、菜板、筷子……都是家长从全国各地寄来请他跟落后标准和乱搞的厂家“开撕”的样本。
“有原则,有分寸”,是这位从政府部门走出来的“老爸”对自己“撕”的尺度的概括。他隐去所有的被抽检产品的品牌信息,不去扮演与政府、厂家对着干的“维权斗士”。他就想能一直由家长众筹、他来牵头做检测,逐步解决身边看不见的危害。
慢慢的,监管部门的人也加入他建立的群,看到家长发现了什么问题,也赶紧上报跟进、检测、制定新的地方标准。
一个生产了行业内百分之七八十包书膜的厂商前几天找到“魏老爸”,告诉他其实他们的生产工艺也在改变。如今这家厂子线上出售的包书膜都改用了“魏老爸”标准的安全材质。
当初他找到上海一家包书膜厂家时,厂长看着这个拿着结果为“不合格”的检测报告的中年男人,第一反应就是,他绝对是来敲诈的。
可当他告诉厂长自己想要跟他一起研发出安全的包书膜给孩子用时,孩子刚一岁的厂长也觉得愿意相信他。“只是你这些材料我也不是很懂,你说怎么改吧。”魏文锋开始想各种主意,把包书膜的黏胶换成食品级的,那层膜换成跟保鲜袋相同材质的。
可是更多的家长在类似事件中选择沉默、观望,甚至有人对积极解决跑道问题的家长说“风凉话”:“你们请的这个魏老爸他有资质认证吗?他的方法、标准国家认可的吗?”
从去年10月开始,就陆续有人找到“魏老爸”,请他帮忙检测校园里的跑道,检测出问题的跑道有十几个,可种种原因导致真正行动了的只有两三家。
撕不去一条跑道,“魏老爸”转而另辟蹊径。从改变包书膜标准的事情中,他悟出了一点门道。“我们现在正在做一个跑道的‘老爸标准’,家长认可就可以了。”他又露出那种找到办法的小开心小得意。
今年3月,魏文锋辞去了以前公司的总经理职务,专心做一个“魏老爸”,“魏总”和“魏老爸”之间,只有同一幢写字楼四层电梯的距离。
那时候他的这个项目只有两三人,要搬要发的货成百上千件。有时魏文锋在六层穿着西装见完客户,到了下班时间,就会穿着同一身西装,跑到十层去打包商品,或者开车去自提点,搬快递不愿意给送的大件箱子。
一开始不理解他到底在折腾啥的妻子也被那些家长感动,体会到他做这件事的意义,然后带着孩子,跟公婆一起,全家老小齐上阵。
有人问他,辞掉高薪的总经理职务再次创业觉得可惜吗?魏文锋半秒都没有犹豫,“不可惜,这边将来会做得更大。”然后他很快收起了笑容,很平静,又有点沉重,“想把身边这些有毒有害的东西都换掉,一步步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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